请记得我(一)

幽暗的天花板,布满灰尘的窗,阿诚眯缝着眼睛翻身,破旧的单人床直嘎嘎作响。“我是谁,我这是在哪里?”他眼中依稀浮现起了幽深的巷,黑洞洞的枪口和仓皇逃窜的身影,然后枪响了……
他想直起身来,但瞬间袭来的胸口疼痛把他再度丢回床上,床板再度吱吱哑哑响起来,仿佛要断掉。
“阿诚啊,你醒啦!”一个衣着简朴的妇女端着托盘进来,满眼的激动。“你都昏迷了四天了,要是再不醒来;我可不知道要……”妇女说着说着抹起泪来。
阿诚盯着眼前的人,想从记忆中搜索她的存在,可无论怎样努力,都只是隐隐约约一个陌生的影子,和无尽的陌生。他将头正正,让自己尽可能保持着一个相对礼貌的姿势,一开口,便是潜意识里的冷静声音:“我无意冒犯,可是您是?”
妇女眼中的欣喜几乎一扫而光:“阿诚啊,你真的不记得我了,我是妈妈啊!”
妈妈?他无论如何难以把这个温暖的词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联系在一起,但看她满脸的真诚关爱,阿诚不忍心说出自己的感受,他轻轻抬手,为妇女拭去肆意流淌的眼泪,唤着“妈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妇女笑着应他:“不急,你先把药喝了,你要是真的不记得了,我就一点一点讲给你。”说着端起药碗,吹吹,一勺勺喂到阿诚嘴边。
阿诚听到了自己的故事。
原来,自己是这位妇女桂姨和一位商人的私生子,本有家室商人哄骗桂姨生下他后,就悄悄离开了,去向未知。桂姨为了抚养孩子,到了一个姓明的大户人家做工。这个明姓人家,老爷和夫人没过几年就去了,只余下年轻的大小姐和大少爷,后来又收养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儿子做小少爷。大少爷和大小姐为人刻薄,常常苛待下人,桂姨和自己的日子一直过的十分艰难。终于有一天,桂姨因失手砸坏了明堂大哥送给大小姐明镜的玉饰首饰,被赶出明家。而大少爷却以缺个管家为由,不许桂姨带走自己。桂姨苦于赔不起明镜的玉饰品,又无力与明家争执,只得把年幼的阿诚留在了明家。桂姨在外的这些年,艰苦求生外,偶然的机会加入了共产党,回到上海后,才得知阿诚和明家没有血缘的小少爷明台也在巴黎和香港先后入党,三人就在上海展开工作。而明家大少爷,在巴黎学成归来后,在新政府为日本人效力,做了汉奸。不仅亲手逮捕了弟弟明台,还下令杀了他。幸亏被阿诚救下。可是这个计划被大少爷发现了,在幽深的巷子里,他出手向阿诚开了枪,幸亏被桂姨救回,才没有命丧当场。可自己仿佛,失去了记忆。
“阿诚啊,咱们现在在我们以前住的老房子里,很安全。但是,你的最新任务是,刺杀大少爷。绝不能让这种大汉奸,继续在上海活动。”桂姨为他拉了被角,适宜他再休息一下“大少爷很信任你,明天,就回明家去,他一定会表现的很激动。但你要记住,我们在他心里,不过就是下人,他随时可杀的下人。而且我们立场不同,绝对不能和他一起卖国求荣。你要进一步博取他的信任,然后找机会,杀了他。”
天渐渐黑了,阿诚躺在床上,反复思度着桂姨告诉他的话。明楼,那个大汉奸,叫明楼。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,阿诚记不得了,罢了,明天就见到了,自己一定要伪装好。
桂姨出了房间,立刻换上一丝阴冷的笑。她进了另一间屋子,关好门窗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“汪处长,计划非常成功,明诚真的已经失忆了,他现在非常相信我,我已经安排他,潜伏到明楼身边,伺机杀了他,汪处长您就等着看好戏吧。”汪曼春放下电话,露出满意的微笑“我的好师哥,你有没有想过,有一天,你也会被你最信任的人欺骗,甚至是杀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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